夜已深，围在聂府门前的人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，没有想象中的骚乱与打砸。
事实上，这些人很可怜，很老实，也很本分，如果实在走投无路活不下去，谁都不会铤而走险。
阿强搂着三个孩子，将自己唯一一件汗衫脱下来，盖在他们身上，泪已流干，他原本想强闯聂府来个鱼死网破，可三个孩子又该怎么办？由谁来照顾？
“阿霞，你放心，我会照顾好孩子，把他们都养大，然后我就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，阿强站起身来朝后看去，眼中的恨意顿时强烈起来，从牙缝里咬出三个字：“聂~臻~明!”
聂臻明在黄浦江两岸很有名的，所以阿强一眼就认出来也不奇怪，而此时，聂少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过来了，步伐很潇洒。
当然，他并非一个人……
一身背带洋装的他，双手揣在裤兜里面，吊儿郎当地走过来，两旁的人缓缓站起身，纷纷投来非常不善的眼神。
不过很快人们的目光就投向了后面，那一车车的纺布，还有琳琅满目的珍宝画卷，外加一位淌着香汗的绝丽女子一一林惠韵！
此刻，她正热情地摆手喊着：“大家冷不冷呀？这里有被子褥子，还有热粥。”可是，任凭她说什么也没有人上前来拿。
“小朋友，你饿不饿呀？呐，姐姐这里有小笼包你拿着吃。”
小男孩胆怯地接过来，看着手里热腾腾的小笼包，忍不住咽了咽唾沫，下意识抬头看向大人。
“不许吃！”
阿强当即喝道：“聂臻明，你个黑心老板，你害死了阿霞，现在却跑来惺惺作态。”
闻言，人们纷纷跟着叫嚷起来，甚至有的人说食物里有毒，是想毒死大家什么的……
一时间，聂臻明成了千夫所指的败类、人渣！
对此，聂少爷早有所预料，瞧这位船夫阿强的亢奋状态不难预料到，过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。
啪！
一枚鸡蛋准确无误地砸在他的脸上，蛋清裹着蛋黄又流到衣服上面。
“你是凶手！”
聂臻明还是没生气，淡淡笑着取出手帕擦脸，对刚才扔鸡蛋的人说道：“这位先生，没有证据请不要随便乱讲话。”
“证据？我们大伙就是证据，纺织女工们她们就是证据，你聂家草菅人命！”
“对，草菅人命，草菅人命……”
聂臻明抬起双手往下压，一边说道：“OK，就算你们有道理，人确实死在了我家工坊里，本人呢，现在郑重的给各位叔叔婶婶道个歉，是我们管理不善才导致的悲剧发生。”
说着，他双腿就是一弯，竟然真的跪了下来。
林惠韵看呆了，这个事也先没说呀，她真的很意外，平时拽得不行的阔家少爷，现在竟然当众给被他称为下人的人下跪。
这……他真的是聂臻明吗？
“少爷，您不能啊！”管家阿福以怪异的姿势走过来，伸手就要将少爷扶起来。
“阿福，你别拉。”
聂臻明真诚地看向周围，入眼尽是一张张面无颜色营养不良的面孔，尤其是那个拿着小笼包的孩子，瘦的几乎皮包骨……
“我对不起大家，是我的错，没有对各位的生活上心。”指着身后说道：“天凉了，我刚才连夜去了趟工坊，把纺布全都拿来陪给你们，还有一些我平时的收藏。”
一大滴眼泪落下，聂臻明眼眶泛红地看着她们，接着说道：“我不祈求你们的原谅，但请各位放心……”
“那边的阿霞，我会叫人打造一口上好的棺材厚葬，还有你们，我也会逐一登记，麻烦大家，请把你们家里多少人，有什么实际困难都写出来。”
聂臻明缓缓站起身，指着自己心口窝说道：“我在这里保证，以后都按家里人口算工钱，保证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。”
啪！
就在众人犹豫的时候，阿强走上前来，不由分说地直接一耳光子扇了过来，怒道：“你保证？你拿什么保证？你保证阿霞她就能活过来吗？”
“臻明……”林惠韵担心地说道。
聂臻明抬了抬手，没让她和家仆们上来，抬眼朝对方看去，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，淡淡的道：“我记得你，阿强是吧？”
“是又怎样？”阿强挺直着腰板说道。
聂臻明点了点头，绕过对方的肩膀，看向那三个孩子，缓缓说道：“阿霞是累死的，这你得承认。”
转身又走了回来，与之面对面站着，四目相对，很认真地说道：“杀了我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阿强下意识后退半步，却没想到会直接这么说，虽说刚才也有过这种想法，可是还有阿霞的孩子在，他还不能跟对方鱼死网破，至少现在不行！
聂臻明步步紧逼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你杀了我替阿霞报仇，但请你手下留情，不要伤及我的家人。”
说着，他竟从兜里掏出了M1911，直接拍在对方的手上，然后帮着举起来顶在自己脑门上。
“聂臻明你疯啦！”林惠韵急呼道。
聂臻明连忙制止道：“谁都不要过来……”又看向慌张不已的阿强，淡笑着道：“来，开枪，你手指一动我就死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阿强整个人完全懵了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短的枪，意外之余被聂臻明逼的慌了神。
“来呀，扣下扳机你就大仇得报了，死去的阿霞也在看着呢，来呀，开枪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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