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乘风的话一字一句,大致是诉状之上的内容,不过,随着娓娓道来,李东阳听出了与前番的略有不同之处。
也不是不同,应该说,是更为详细,更为有条理一些。
且更是将苏家摆在了一个不愿意同流合污,扛着官商两界之压力,苦苦支撑的诚信商家的形象之上。
当然,所述,因迫于官方压力,将公税变成私授的事,损害了朝廷利益,苏乘风也是供认不讳,更是言辞切切,便是倾家荡产也任凭朝廷处置。
其态度,不可谓不好,且,说起来,苏家的这些事夹在了这般案子中,反而只能算是小事了。
听完诉状,李东阳不置可否,肃声问道:“你所言诉状,本官和张府尹,已是派人封铺稽查,相关人等皆已带到顺天府,随后便可过堂问询,苏秀才,本官问你,你言道,官商勾结,皆是你所言,具体何人,所涉细则,且可有佐证?”
苏乘风早有腹案,人丝毫不慌,道:“回大学士话,学生家中,每岁出入账皆有记录,一条一笔,皆会记录明晰。虽未有涉事人签字画押,但每出银钱、票证,皆有备案,学生将几岁间所有账目、票据整理齐备,已全数呈交顺天府,随时可等大学士查证……”
“先不急!”
李东阳摆摆手。
那些证据,他当然有看过,不过,只是商家的记录,非是铁证,最多也只能算是旁证,证明了苏乘风诉状的完整性。
当然,若是他愿意以此为证,也自无不可。
张鹤龄前段时日折腾出一桩罪名,财产来源不明罪,便很是有些用场。
用此罪来作为佐证的对照,想来查起来,亦是不难。大不了就是用用刑,再查一两处府邸罢了。
他稍一沉吟道:“苏秀才,本官将传唤相关人等上堂,你可敢与其对质!”
“学生敢!”
“好!来人!”
李东阳点点头,一声令下。
“在!”
“带相关人等上堂!”
“呃……是!”
承命的两位堂上班头,突然有些懵,李大学士所言,相关人等,到底是哪个相关人等啊?
要知道,堂下的人可不少,不说今日方传来的那十几人,便是早两日前的人,也有十好几个呢。
可他们也不敢问,只偷偷瞄了眼上面的两位,便赶忙低下头起步堂下带人。
两人退出大堂,互相对视一眼后,又各自使了个眼色,便下了决定。
其实,他们不知道的是,他二人退下要去带人的时候,李东阳心里已是暗暗自嘲了一番。他想叫住两名差役,但考虑到堂上威仪,终究忍住了未曾开口。
终归是未曾经历过,便是有参与过公堂问案,也只是旁听,原来坐大堂,看似简单,只需分理案情,问话、定判便成。
但其中,很多东西都值得去考究考究。
特别如这般公堂之上,一句话,一个命令,甚至一个动作,一个眼神,都需心有腹案,多加郑重。否则,对公堂以及官员的影响大矣。
古语云,宰相必起于州部,大概其中,也就包括这些吧。
只是,这话在本朝是不对的啊。
当然本朝无宰相之名,但内阁大臣如今也已有几分宰相之实。
可对本朝而言,内阁大臣,非翰林不可任,而作为翰林官,也很少有履任地方,执政州府的经历。便连部堂尚书入阁的亦是凤毛麟角。
甚至,若是真有执政州府的主官经历,反倒是已在他们身上添上某些标志注脚,这份标志,反倒成了他们入阁执掌中枢的阻碍。
原因为何,有皇帝的原因,但更多还是朝堂里默认下的规则。说到底,内阁在明面上,只是辅僚机构罢了。
可事实上,如今这般辅僚机构,已渐成领袖群臣之势了。
对于他们这些辅政的内阁大臣而言,没有受过地方复杂的侵扰,高屋建瓴上,替皇帝出谋划策,施以执政纲领,倒也勉强算做优势。
可若是涉及具体事务上,可谓缺失多多。
当然,不排除有睿智聪颖之人,便是未有经验,也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。但这般人,毕竟是少数,或者难能一见。
至少,李东阳便不觉得自己是,在他想来,他或许,该做的是扬长避短,从战略上去谋划。至于涉及更细致的地方,便该交给有能力去执行的人。
念及此,李东阳突然对此番亲自介入问案的事,有了几分悔意。
或许,当日在陛下跟前,不该毛遂自荐,即便怕张申和张鹤龄将事情办到不可控,那也可推荐他人。
譬如,刑部白廷仪便是极好的人选了。
李东阳面色端正,丝毫不露声色的心中暗自思绪。
很快,下去的差役再次上堂,随他们身后,乌泱泱的十几号人跟着上了堂来。
有商人,有吏目,甚至还有官员,一时间,便让宽敞的大堂也显得有了几分拥挤。
不过,他们在差役的指挥下,倒极为配合,很快,便按着身份,层次分明的到的堂前,向着堂上的李东阳行了礼。
“下官……卑职……草民……参见李大学士……”
声音并不齐整,显得颇为凌乱,但其态度,皆是恭顺。有站的,有跪的,有躬身长揖,按着各自身份,礼节亦是周道严谨。
众人参见,可李东阳却是巍然不动,丝毫无喊话免礼之意,一时间,堂内无声,静谧非常。堂下之人只能保持行礼的姿势顿在了那里,气氛有几分压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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