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有枝曾经明目张胆地喜欢过一个人。
想到那个名字,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两个字, 从心里默念一遍，都觉得哪哪儿都与其他事物不一样，就像是对于夏娃来说充满禁忌的果实，神秘而惑人。
她认识沈岸, 很久之前就认识, 又好像不认识，因为她基本上没跟他有过什么谈心之类的交流。
在她的画册里, 关于他的画永远只是具有象征意义的、被孩子拿去糖果剩下的糖果纸。
一页又一页，颜色各异, 形状不一, 如薄纱般透明, 冷冷的，被风扬起, 连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轻轻的，冷冷的。
这是最适合他的比喻。
因为，沈岸就是灵感。
在那个时候, 江有枝的印象里，沈岸很忙，永远很忙, 像个不会停的陀螺。他要学的东西很多, 编程、奥数、物化, 还有一些她不是很了解的枪械设备，从制造原理开始学, 还有专业的教练给他做力量训练，拉体能和提高肺活量。
就像是她的消息, 他经常要过很久才能回, 偶尔回个一两句，是问一些题目的，或者是向他爷爷问身体好的。
一天的课程在不经意间过去，晚自习结束的时间是晚上十点，还有三分钟下课。
作业都交上去了，教室里有些人在做自己买的练习册，有些人在背单词，还有些在被古诗词。江有枝削好素描铅笔，把各类工具一一摆放好，一页一页翻看曾经画完一本的画册。灵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，她已经进入瓶颈期很久了，怎么画也没有那种感觉。
“唉。”她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有枝，你也会有烦恼吗？”前桌转过头来跟她说悄悄话。
“嗯。”江有枝把下巴搁在小手臂上，扎了眨眼，“会有——但是马上就有开心的事啦。”
“什么开心的事情呀？”
江有枝看了看手表，开始数数：10，9，8，7......3，2，1！
“因为可以遇到灵感了。”江有枝站起身，朝前桌挥了挥手，说了声“再见”。
灵感？
前桌疑惑地朝门口望去，看到江有枝踮起脚跟，朝不远处挥了挥手，接着，一个很高的男生出现在门口的灯下，班上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往那边瞄了，前桌认得，那是高三实验班的第一，好像叫沈岸。
他逆着灯光，肩很宽阔，碎发凌乱，颜色被灯光映衬得很黑，校服穿得很规矩，衬衫最顶端的扣子也扣上了，上面是看起来很禁欲的喉结，还有棱角分明的下颔。
江有枝有一米六八，但是在他身边一站仍然显得有些娇小。
“难得啊，今天来接我放学？”江有枝眉一抬，眼眸清亮。
“爷爷拜托我的，说最近治安不好。”沈岸说话语气并没有什么波动。
江有枝拿捏起小性子，试探道：“是沈爷爷说的啊。那我自己回去好了，不用你送。”
“可以。”沈岸径直往前走，并没有任何停顿。
“喂，沈岸！”江有枝连忙跟上来，“你真让我走啊？我一个女孩子，晚上回家很危险的好吧？”
沈岸应该是笑了，声音低低的，在黑暗中，显出带有磁性的好听：“嗯……不一定。”
江有枝嘟哝了一声：“我今天有一道题目不会，你先给我讲讲。”
沈岸低头看了看题目，沉吟道：“我现在给你提一下思路，不用纸笔，你能不能听懂？”
某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，嘴硬：“当然能！”
“嗯。”沈岸点头，“你过来点儿。”
“什么？”
沈岸伸出手，用手掌的力气把江有枝的肩推过去，两人站在走廊拐角处，距离人流量大的楼道口有一段位置，旁边是一间教室，可以有稀稀拉拉几个没有走的学生。
他们在角落里让出通行的位置，反而站得有点近，江有枝可以闻见他身上的味道。
沐浴露的味道吧，青柠味，不知道是哪个牌子……又好像有点薄荷的感觉，很清新……是他的沐浴露呢，还是他刚吃的薄荷糖呢……
“听懂了吗？”沈岸问。
江有枝连忙回过神来，迷茫而惊慌的神色落入他的眼睛，然后瞬间心虚低头。
“没听懂？”
“听懂了！”
“那你来讲讲。”
江有枝吞了口唾沫，突然想到上数学进阶习题课的时候，她快下课的时候睡醒了，正好听到老师讲的这道题，假装“我很懂.gif”开始瞎掰：“这题条件看似给的很多，其实概念都很模糊，而这个时候就可以先设个点P，把原点和点P带入椭圆方程……”
谢天谢地，听课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。
她不记得了，只能偷偷去瞄沈岸的表情。
后面的步骤记不清了，她开始说话打疙瘩，沈岸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，点头道：“我大概知道你的方法，但是这样比较麻烦。有的时候，函数可以万能套用，而几何却能快捷求出轨道。你看看点N的运行趋势——”
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一下：“嗯……先做一个辅助坐标系，你想象一下，是不是一个圆？”
“嗯，是圆。”答案是圆。
沈岸点头：“你知道了就好。”
题讲完了，沈岸就收起手机，继续往前走。
“你慢一点呀。”江有枝连忙跟上去。
沈岸没有说话，却微微一勾唇，在不经意间放慢了脚步等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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